梁經緯 博士
英國健康及護理執業監管局(HCPC)及香港心理學會(HKPS)註冊輔導心理學家、英國心理學會特許心理學家及副院士
2025年1月3日 英國伯明翰索利赫爾
在心理輔導的工作中,經常接觸到許多因環境改變或身份遷移而陷入困境的來訪者。他們當中,有些人因戰爭、政治或社會動盪而被迫背井離鄉;另一些人則因追求更好的生活或更廣闊的機會,主動選擇移民。無論是「走難」還是「移民」,這些經歷都伴隨著巨大的心理挑戰,同時也蘊含著對人生意義的深刻探索。我們或許可以從哲學、心理學以及個人經驗的交匯中,找到一些理解這一過程的方法,甚至為每個人尋找屬於自己的「人生烏托邦」提供一些啟示。
周國平在《人生的烏托邦》中提到,人生的意義不應寄託於外在環境或個人成就,而應通過自省與反思,找到內心真正的平靜與快樂。這一觀點與存在主義心理治療的核心理念不謀而合:人生的幸福源於面對生命本質的勇氣,並在愛與責任中找到存在的意義。在輔導實踐中,我們常常發現,許多心理問題的根源並非外部環境的得與失,而是個體未能解開的心結——那種深藏於內心的痛楚,正如俗語所說,「心中有一根刺」,未能拔除便難以平靜。
移民的心路歷程實際上是尋找人生烏托邦的過程。烏托邦雖然是一個無法完全實現的「理想國」,但它象徵著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嚮往。這種嚮往推動我們不斷前行,即便過程充滿挫折與挑戰。離鄉背井的移民者,常常面臨文化差異、語言障礙、社會歸屬感缺失等問題,同時也承受著「重建生活」的巨大壓力。然而,正如心理學家阿爾弗雷德·阿德勒(Alfred Adler)所強調的,人生的意義並非由外部環境決定,而是通過個人的選擇與態度來建構的。移民者能否在新環境中獲得幸福,更多取決於他們是否能在挫折中找到成長的機會,以及是否能在自我更新中獲得內在的滿足感。
心結與成長:心理健康的關鍵
在心理輔導中,我們常聽到來訪者這樣描述他們的困境:「我覺得自己永遠無法適應這裡的生活」「過去的事情總是揮之不去」「我始終感到孤獨和無助」。這些話語的背後,隱藏著一種對自我與外界關係的深刻矛盾。移民的經歷往往放大這些矛盾,因為在離開熟悉的環境後,個體失去了原有的支持系統,需要面對陌生的文化與社會規則,這種「不適感」可能會加重心理負擔。
然而,心理治療的目標並非幫助個體回避痛苦,而是引導他們正視內心的「刺」,並在自我接納中學會放下。正如周國平所說,痛苦是人生的一部分,它不僅是生命深度的來源,也是成長的契機。在香港電影《破地獄》中,也提到了「放下」的重要性:只有當我們面對內心的執念,將不必要的包袱放下時,才能迎來真正的安息。這種「放下」不是一種逃避,而是一種主動的選擇,是通過反思與自省實現的內在和解。
重建人生:烏托邦的現實可能
在移民的過程中,每個人都在尋找屬於自己的烏托邦。對一些人來說,烏托邦可能是一個物質豐裕、社會穩定的理想之地;而對另一些人來說,烏托邦是一種心理狀態,是內心的平和與滿足。在心理輔導中,我們發現,後一種烏托邦比前一種更加重要。即使外部環境再完美,若個體無法在內心找到意義感與歸屬感,幸福也無從談起。
移民者的幸福感與他們的心理韌性密切相關。心理韌性指的是個體在面對逆境時所展現的適應能力與恢復能力。那些能夠積極調整心態、從失敗中汲取經驗的人,更容易在新環境中找到心理上的烏托邦。反之,如果一個人始終沉溺於自怨自艾,將人生的痛苦歸咎於外部環境,即使移居到更好的地方,也難以獲得真正的滿足感。
愛與意義:人生的核心
無論是移民還是留守原地,人生的意義都與愛息息相關。存在主義心理學認為,個體的幸福感來自於愛與責任的連結:對自己的愛、對他人的愛,以及接受他人的愛。在輔導工作中,我們常鼓勵來訪者重新審視他們的親密關係、家庭紐帶以及社會支持系統,通過這些關係找到生命的溫暖與力量。
愛不僅是與他人的聯結,更是對自我的接納。移民者常常會經歷身份認同的危機,這種危機可能來自文化衝突、語言障礙或社會排斥。然而,通過心理輔導,他們可以學會接納自己的經歷與身份,將這些經歷視為成長的一部分,而不是人生的阻礙。正如阿德勒所說:「幸福的人生是有意義的人生,而意義來自於對愛的實踐。」
結語
無論是「走難」還是「移民」,其本質都是人類對更好生活的追尋。這種追尋或許永無止境,但它的意義在於引導我們不斷成長、不斷反思,找到屬於自己的烏托邦。這片烏托邦或許並不存在於某個具體的地理位置,而是隱藏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。只有當我們學會面對痛苦、接納自己,並在愛中找到存在的意義時,才有可能真正抵達。
正如阿爾弗雷德·阿德勒所言:「幸福不是目標,而是我們在為他人創造價值的過程中,意外獲得的副產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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